致外公的一封信

親愛的外公：

您在那邊還好吧？

以書信的方式跟您說話還是頭一次。網絡發(fā)達的年代，取代書信、甚至電話的溝通方式便是語音、視頻。面對面交流減少了，像書信這般長度的內容溝通也愈發(fā)難見了。

猶記得那年拍過故宮雪景后，連夜趕回家看見躺在病床上瘦得格外憔悴的您，平靜如常地對我說：“夢想是寶貴的，趁年輕就要去追，別怕難，會影響你一生的……”那是我見您的最后一面，您一直鼓勵著我，即使是聽上去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，您也總是給予著肯定。

兩年多的時光飛逝而過。每當夜深時，您的身影總能浮現在眼前。記憶里，逢年過節(jié)家人驅車回老家時，總能一眼望到矗立在路口的您。您最喜歡穿深色的中山裝，趁得身體筆直挺拔，特別精神兒。但凡路上遇到街坊四鄰問起，您的喜悅也絕不藏于心底：“孩子都回來了呢！到家里來坐哈！”

返老還童，您表現得猶為明顯。喜于跟我們孫輩膩在一塊，和我們一起看小孩喜歡的節(jié)目，玩撲克牌、打家庭麻將。讓我們小輩贏了幾局后，您就開始耍寶，偷偷地多拿一只牌，裝作若無其事卻又“漏洞百出”的模樣，叫人哭笑不得，但著實可愛。您還喜歡教我們練習書法，是我的毛筆字啟蒙老師，教授仔細到一撇一捺的力度都會與我詳說。

還記得老家的那條花狗，溫順聽話，每每看到它趴在桃花樹下打呼嚕，小時候的我總喜歡上前逗上一番，而它也總愛搖晃起尾巴蹭我的手。后來，它生病了，仍然趴在桃樹下，卻一動不動不再應和我了?；ü纷叩哪翘?，我哭得停不下來，是您陪著我，安慰我說：“它啊，是變成神仙上天了，會一直在遠處看著我們，保護著你。你笑它便會跟著開心，你哭了它也會跟著難過。”“我不想大狗難過”，“那你就得每天快快樂樂的，花狗看你笑了，它在天上也就跟著活蹦亂跳的了。”那時候的我還認識不到生與死，只知道離別是件非常難受的事。您總是極具耐心地陪著我，套用那時我喜歡的神仙梗，善良地安撫我，即便現在長大了，也依舊相信您所說的。花狗被葬于樹下，來年，桃花開得分外繁盛，有風拂過，粉色的花瓣自然落下，撲滿一地。

可不知從何時起，您變得沉默了。那個曾經喜于同我們一起鬧騰的活寶，漸漸地喜歡呆在一旁的角落，獨自坐在藤椅上，安靜地看著我們，不怎么說話了。反觀當時的我，正癡迷于拍照，任何人及事物都能成為我的拍攝素材。迫不及待地拍，卻忽略了鏡頭下人物的情感變化。您喜歡旅游，喜歡拍照，家里有一面墻全是您年輕時外出游玩的照片。生病之后，就再沒能出過遠門。最遺憾的事，就是沒能給您拍到一張滿意的照片。您走之后，我反復看著那些關于您的寥寥無幾的底片，埋怨愈發(fā)加深，埋怨自己拍的時候竟忘記了意圖用拍攝來留住回憶的初心。倘若當時能多陪陪您，而今的回憶興許能留住更多。

伴隨成長的，必定會失去某些珍貴的東西，同時也會有額外的收獲。您說過讓我們別怕困難，成功不易，只要做了無論結果好壞，也總比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要收獲得多。雖然您走了，可您的教導一直存于我的腦海之中，每當陷入困境時，我也總會翻出它們，反復咀嚼領悟，堅強地去應對。

您看我像個話癆一般，嘮嘮叨叨地說了這么多，希望您別覺著我煩。外婆的身體不錯，前段時間還跟我開了視頻，說家里的桃花開了，特別漂亮。您在那邊好好的，不用擔心我們，家人們都很好，會更加努力樂觀地生活，讓您時?？吹靡娢覀兊臍g聲笑語，讓您在那邊也愉悅地合不攏嘴。

晚安，外公。

想念您的孫女  

（作者：緬甸皎漂項目辦公室  寸黎宏）